◎ 文 《法人》特約撰稿 賈康
2021年作為“十四五”開局之年,中國將進入新發展階段。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于去年12月16日至18日在北京召開,對于今年工作給予了全面指導。站在新的起點上,我國經濟應該怎么看,怎么干?筆者略談一些個人看法。
如何跨越“中等收入陷阱”
簡要地說,2020年這個“大疫之年”也是“大考之年”,中國在經歷了對全球產生影響的亞洲金融危機、世界金融危機沖擊之后,取得了“一枝獨秀”的意外表現。去年,全球主要經濟體——發達國家的美、歐、日均呈現負增長,而中國作為新興市場經濟體“帶頭羊”“領頭雁”,至少獲得2%的正增長,位列全球經濟增長貢獻排位第一。
2021年,我國需要繼續按照中高速、高質量發展要求,銜接“十四五”目標和2035年目標,而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在這方面做了通盤戰略部署。按照筆者的理解,“十四五”目標是什么呢——即在高質量發展推進過程中跨越“中等收入陷阱”。
2019年,我國人均國民收入1萬美元左右,如果保持5%以上的年均增速,到“十四五”結束時,能夠站在高收入經濟體的門檻上,這將具有重大歷史意義,當然也需要經受住一項歷史性考驗——根據1970年全球統計,90%的從中等收入階段向上“跨門檻”的經濟體為“失敗者”,如果跨不上去,各種矛盾就會交織在一起,經濟失速,落入陷阱式停滯狀態。因此,我國需要在戰略思維上居安思危、防患于未然,化解對于可持續發展形成的種種不利因素,抵御可能遇到的巨大不確定性沖擊。
不過,中央在這方面一向具有底線思維,準備應對意料不到的驚濤駭浪,千方百計去爭取最好結果。如果“十四五”能夠跨越“中等收入陷阱”,之后還要推進2035年基本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。所以,今年作為“十四五”開局之年意義重大。
如果粗放地前瞻,今年經濟運行似乎確定性明顯,國際機構、國內專家的看法大體一致:2021年在具體運行速度上,一定是前高后低,與去年正好相反。因為2020年情況特殊,年初一季度增速曾“一落千丈”,預計今年第一季度同比增速表現良好,之后逐季回落,全年預估GDP應該在8%以上。
當然,也存在一些謹慎的說法,比如有專家稱“可看7.5%”??傊?,不要太計較7.5%還是8%,只要總體來說是恢復性趨勢應該值得欣慰。對于潛在經濟增長率,中國目前估計6%,但此增速已是大經濟體里的高速值,關鍵在于增長質量的提高。相對而言,大家最為關注的不確定性是疫情因素,不過隨著2021年新冠肺炎疫苗開始普及,前景令人樂觀。
民營企業是“自己人”
在“怎么看”之后,需要考慮“怎么干”的問題。筆者認為兩個概念值得特別重視:一個是“系統論指導下的雙循環”;另一個是“供給側改革+需求管理”。
“雙循環”概念非常明確,一個開放經濟體必然是“雙循環”的,其新意在于要“以內循環為主體”,此舉可以更好掌握主動性,防御非確定性不良影響。我國戰略思維需要倚仗雄厚的本土市場經濟潛力釋放,才能更好地穩定、持續發展,掌握主動權,應對國際風云變幻。特別是中美關系,美國總統更迭對中國的困擾和不利因素不可小覷,需要做好充分思想準備。同時,“內循環”不能放棄“外循環”努力。比如調整和改變原有貿易結構,部分考慮“出口轉內銷”。
另外,目前中央特別強調“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主線扭住不放的同時,在需求側加強管理”,首次提出了需求側改革的概念。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還提出“優化需求管理”要求,應該說還屬于調控范疇,需要與相關制度結合。這是一個系統論,應全面認識和把握,其要領總結如下:
首先是改革與發展層面。當下,全社會需要更加重視創新與規范的關系。改革開放以來,以民營企業為主體的“新經濟”經歷“燒錢”階段,沖到了頭部企業地位,其貢獻和發展應予充分肯定。但是,還是要處理好創新與規范的關系。
從大趨勢來看,十九屆五中全會精神指出,不僅“創新為第一動力”,而是“創新居于整個現代化體系構建的核心位置,必須抓住不放”。但是,創新一定要從大局、長遠角度把握好,更好地對已形成的頭部企業加以規范,防止可能出現的不良壟斷因素或過度擴張導致的風險因素。同時,又要在創新上繼續保持原有發展大趨勢。
筆者認為,創新與規范的關系在處理上需要具有藝術性,一些極端化、情緒化的看法需要中肯地分析和認識,防止“一種傾向掩蓋另外一種傾向”。在掌握好創新規范總體關系的邏輯上,于創新發展中求規范,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。先規范再講發展,等于封殺了創新空間。
實際生活中,筆者認為對于數字經濟的發展,中央已有明確指導,新基建賴以支撐的就是數字經濟。堅持發展中守正出奇,將“有效市場”和“有限政府”結合好。試問在電商平臺的創新方面,為何沖在頭部的清一色是民營企業?這種需要經過痛苦的“燒錢”階段才有可能獲得成功的經濟活動,實踐證明其比較優勢還是在民營企業。
所以,在創新和民營企業發展方面,一定要全面理解中央大政方針——民營企業是“自己人”,要繼續讓民營企業吃好“定心丸”;創新是一個民族的靈魂,特別是中國處于現代化沖關期,絕對不能對創新大方向發生任何動搖。
其次是改革與開放層面。筆者認為需要特別注重全面認識和掌握好開放政策,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特別強調了這一點。這幾年,當外部存在壓力的時候,我國如何應對?是更加主動、全面地高水平開放,還是以開放催化和倒逼自身深水區改革這塊“硬骨頭”。
如今,我國自貿區一輪一輪復制,又提出粵港澳大灣區、海南自由貿易港區,這些都是中央重大戰略部署。從上海帶頭建立自貿區開始,中央就已明確指出自貿區概念下,企業作為市場主體,準入前即有國民待遇,這也是“競爭中性”的一種體現。國民待遇不能存在歧視,一旦具有法人身份,法無禁止即可為,只要不碰“負面清單”, “海闊憑魚躍,天高任鳥飛”。反之,政府應該注重“正面清單”,法無授權不可為,勿濫用公權力。
近年來,中央已陸續發文要求中央和地方共同承擔公共職責事權,必須制定清單, “以政控財,以財行政”。政府的“正面清單”后面還要有“責任清單”,附以與考評結果相匹配的獎懲問責制,契合了黨中央、國務院反復強調的打造高標準法治化營商環境要求。不過真正落實,難度可想而知,但別無選擇。在改革深水區,唯有正確清晰的原則才能啃下“硬骨頭”。
第三個層面是制度建設任務以及如何把握基礎性“治本”要領。目前,中央明確基礎性制度建設要素必須充分暢通地在統一市場里流動。面對全球市場,要盡可能無壁壘地在國內大市場內充分流動,這是優化資源配置的一個基礎性關鍵制度建設原則。
實際上,我國二元經濟格局下,壁壘相當明顯。中國56%左右人口并非“城里人”,沒有城市戶籍,相應地也得不到市民化待遇。這個方面需要盡快推進,使他們在統一市場要素流動中,消除受歧視的外部條件。與此同時,考慮基本養老保險全國統籌。筆者認為,目前基本條件都已成熟。
認清“卡脖子”問題
中美貿易摩擦,讓我們看清了“卡脖子”問題——高端芯片、高端航空發動機,任憑出天價,發達國家也不賣給你,現在已經形成僵局??辞迨聦嵑髣e無選擇,必須以新型舉國體制,借鑒攻克“兩彈一星”傳統體制經驗,爭取歷經若干年后突圍成功。一些專家認為,或許需要準備5年以上,但別無選擇。
前些年,分散的地方芯片項目存在一些經驗和教訓,必須依靠強有力的最高層面集中指揮,方可協調。幾千個團隊,如何納入一個系統工程中,這是我國必須在高端上突破的事情。只有自立自強形成戰略性科技支撐力量,在高端芯片領域凝聚有關主體共識,才能完成這一攻關任務。
宏觀調控方面,財政政策持續積極、提質增效,一些具體量值指標居穩,去年赤字率已達3.6%以上,希望今年不要再升高,同時也不能“急轉彎”。特別是國債,2020年處于非常時期以“非常之策”應對,2021年應該沒有必要繼續推進了。
在財政提質增效方面,筆者認為應該多注重機制創新。比如政府如何通過赤字和舉債籌集資金,通過地方專項債加大建設規模。目前對于全社會投資需求釋放來說,仍呈現明顯不足。應該多多考慮政府有限資金如何“四兩撥千斤”,以及如何發揮乘數或放大作用?財政的提質增效,一定不能回避有效投融資里的PPP模式(即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,是公共基礎設施中的一種項目運作模式的機制)。附以其他政策性融資機制,如產業基金、財政貼息、政策性信用擔保等等,優化結構,在需求管理總量調節的同時供給管理。
貨幣政策方面,需要繼續堅持靈活適度。貨幣政策曾經在“去杠桿”之后調整為“穩杠桿”,目前勢頭似乎要考慮再提升為“去杠桿”,當然一定要相對柔性。筆者認為,需要對中國宏觀高杠桿率進行客觀分析。我國金融體系是間接金融占80%的格局,與美國直接金融占80%的格局正好相反。直接金融和間接金融,哪個應該“唱主角”?對于廣義貨幣供應量的形成具有非常重大影響。
間接金融主要就是貸款。貸款一出一進,目前還存在短期化趨勢,使廣義貨幣供應量M2在中國表現特別高。說了多年的“狼來了”,為何遲遲不來?與間接金融為主體有很大關系。實際上,不能用宏觀杠桿率指標與美國這樣的發達經濟體同日而語。筆者認為,前段時間改成“穩杠桿”完全有必要,因為物價沒有上升壓力,少數像豬肉類供給品不足造成結構性CPI上升,目前已被供給側結構性對策“調回”。在這個方面,貨幣政策防范風險不要簡單照搬別國指標套用到中國。
直接金融比重提升是非常有必要的,其不僅減少關于宏觀杠桿率的一些可能錯覺,更重要的是有利于鼓勵企業家發揮——直接金融使企業家不必以尋找抵押品方式應對銀行系統難以避免的“當鋪思維”??梢岳斫鉃?,銀行使用老百姓儲蓄是慎之又慎,一定會有風險把控,且相關責任是終身追究。但直接金融特點是股權投資“用腳投票”,以及金融精英自選項目,成功率雖然不高,但一旦成功“全局皆活”,比如風投、創投、天使投等模式。
還有一個企業和社會成員特別關心的問題:減稅降負。目前,我國間接稅“唱主角”,第一大稅增值稅三檔稅率變兩檔是既定方針。即使不能一步到位,也要尋求逐步到位。但是應該注意到,正稅減降空間已相當有限,一定要將注意力轉移到18種正稅之外。因為,需要考慮五險一金以及幾百種行政性收費負擔如何減降。
五險一金具有一定規范性,其現實水平為全球最高?;攫B老保險的全國統籌提供了一個契機,繳費進入一個大蓄水池以后,互濟功能提升,可以通過精算,知曉繳費率適合調低多少,這其實就是在減輕負擔。但是,這是一個配套改革,要按“一攬子”設計方案。至于幾百種行政性收費怎么減?李克強總理早已指出關鍵點:那是“拆香火”的問題。涉及大部制改革,在機構減并后,審批權以及派生出的收費權自然減少,這又是一個配套改革才能解決好的事情??偠灾?,調控優化必須和改革緊密結合在一起,才能處理好各種結構調整。(責編 王茜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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